宋威经营了一家建筑公司，最近承接了一个新兴小学校舍的建筑工程，本来他以为这是一项很简单的工程，不料却意外重重。测量准备打地基时，突然来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，非常严肃地非要看他们的施工图纸。宋威问他是谁他也不肯说，只是一味地要拿图纸去找专家问是不是合格，并说他还会监督整个施工过程，有一点跟图纸不符或偷工减料的就要立即停工拆掉重建。

宋威闹不清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到底是谁，只好去找所在的村子领导查问，这才知道，那人只是一位普通村民叫牛大雷。去年新兴小学校舍突然倒塌，将几个小学生砸在里面，一位叫牛亮亮的学生当场死亡，这位牛大雷正是牛亮亮的爷爷。宋威这才明白为什么牛大雷会那样，痛失孙子的他是担心重建的校舍因为建筑质量问题再出意外。宋威吩咐手下一切顺着牛大雷，并对他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建一所真材实料结结实实的学校。

但宋威的保证对牛大雷并没起什么作用，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监督着施工进展，稍觉哪里不对劲就严厉地喝令停工整顿，这让施工人员不胜其烦，好几个都被他气跑不干了，宋威无法阻止牛大雷，也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。

这天一开工，牛大雷又准时来到工地，他一眼看到建筑材料多出了两堆，一堆是钢筋一堆是水泥，而且都是规格超出图纸规定的高标材料，图纸上并没有标注要用这样规格的建材。牛大雷问这是怎么回事，负责看管工地材料的是宋威的本家老宋，告诉他这些是夜里拉过来的，说为了让学校盖的更结实，在之前材料不减的情况下把这些建材用上去。牛大雷赶紧问送来材料的是谁，老宋说是一个小男孩，他说这些材料是学生们捐款购买的，只为了把学校盖得更坚固。牛大雷一惊，追问老宋那小男孩长什么样，穿什么衣服，老宋边想边描述，却不料牛大雷听着听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。老宋赶紧喊人，七手八脚把他抬上车送到医院。

牛大雷突然晕倒，他清醒后头一句话就是告诉家里人，老宋描述的送建材来的小男孩是他的孙子亮亮。他的话使家里人哭声一片，因为亮亮在去年就因为教室倒塌丧命了。但牛大雷却认定了，说孙子尽管没了，但还是担心新建学校是否安全，所以送来了好的钢筋水泥让用在新学校上。

牛大雷的儿子牛有顺根本不相信是去世的儿子出现了，他认为是建筑方为了摆脱牛大雷的监督才这样故弄玄虚。他找到宋威查问，宋威一口否认，他说自己理解牛大雷的良苦用心，他也不会在工程中偷工减料所以不担心被监督，而且有牛大雷的监督，他更加放心了，自己不在施工场地也不会出现施工质量下降的情况发生。但这些新拉来的建材宋威也不清楚来路，他找来老宋查问，老宋犹豫再三才告诉他们，那天夜里押车送来建材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人，拿了一张照片一再叮嘱他，有人问起就说押车来的是照片上的小男孩，这些建材是孩子们捐款买的。

牛有顺查过了，全村学生都没有为买钢筋水泥捐过款。况且那些钢筋水泥价值十多万，全村一共才有二百多学生，根本不可能每人捐款四五百元。那么这些建材到底是谁送来的呢，为什么他还拿了亮亮的照片？

牛有顺和宋威为了查清真相想了很多办法，他们调看进村路上一家厂里设置的监控。查出那天夜里确实有一辆拉了建材的货车进村，隐约可以看到车牌号，经过深入调查终于找到了那辆车。司机告诉他，那天他是为市里一家“广厦建材公司”送的货，当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押车一起来的。牛有顺又找到广厦公司，确认那些建材确实是从这里运出去的，查找当天的出货单，得知买走那批建材的是一个叫穆树旺的人。

这个穆树旺到底是什么人，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把价值十多万的建材送到学校工地？如果是要捐赠的话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捐，还谎称是学生们的捐款？这些疑问促使牛有顺和宋威继续调查下去，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终于找到了这个叫穆树旺的。牛有顺和宋威去告诉他，牛大雷不允许把来历不明的建材用到学校建筑中。穆树旺再三解释自己只想为孩子们尽点爱心，两人让他自己去跟牛大雷解释。

穆树旺只好来到新兴小学建筑工地，正在监督施工的牛大雷过来，问穆树旺为什么要拿他孙子的照片冒充送货人。穆树旺支支吾吾解释不清，牛大雷突然问：“你认识穆成才吗？”

穆树旺一下子愣住了，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。在牛大雷的再三逼问下，穆树旺只得承认，穆成才是他儿子。

“真的是你这个老东西，我打死你！”牛大雷顿时暴怒，一把揪住穆树旺抬手就是一巴掌，穆树旺的妻子边拉边大呼小叫起来。宋威赶紧跑过来拉开了牛大雷，问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。

盛怒的牛大雷告诉宋威，穆树旺的儿子穆成才是县教育局基建办主任，前年新兴小学工程中他收受贿赂，导致工程偷工减料使用了过期水泥和以次充好的钢筋，所以校舍在使用不到一年就倒塌了，造成了在校学生一死多伤的惨剧。经调查穆成才贪污受贿事发被判了刑。这次牛有顺调查后发现送来建材的叫穆树旺，想到他很可能跟穆成才有关，就告诉了父亲牛大雷，牛大雷才一定要见见穆树旺当面问清。

牛大雷悲痛欲绝，喊着孙子的名字痛哭起来。穆树旺走过来想解劝，牛大雷怒火又燃烧起来，要他马上把拉来的建材拉走：“我孙子就是因为你儿子才死的，你甭想出点钱来这里装好人，我怕你的脏钱弄臭了学校，决不会让你得逞！”穆树旺要解释但牛大雷执意不肯听，说不拉走就打死他。

“求求你们让他圆了这个心愿吧！”穆树旺的妻子突然“扑通”跪在牛大雷面前，牛大雷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宋威过来拉起她，穆妻拿出一张纸递给牛大雷，牛大雷看清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。穆妻哭诉道，穆树旺已经癌症晚期，将不久于人世。问他的心愿是什么，他说最希望看到倒塌的新兴小学修建起来，建得结结实实。为了实现这个心愿，他执意放弃治疗，把夫妻俩省吃俭用存的钱用在新兴小学的修建上。

“这辈子我最失败的是儿子成了一个受人唾弃的腐败分子，我们把他给过我们的钱都存着，他犯了事我们把那些钱都交上去了。我保证买钢筋水泥的这些钱，确确实实是干净的，是我们老两口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工资。”穆树旺流下了眼泪，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对牛大雷说：“我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，活该我遭报应得绝症。你的小孙子没了，这也是我最内疚的，所以我才想办法拿到孩子的照片。我要记住这孩子，我在世的时间不多了，我只想到那边看到这孩子，告诉他，我这个罪人的父亲尽心了……”

牛大雷泪如雨下，他手中的诊断书不由自主地滑落到了地上。他抹了一把眼泪，指了指那堆建材挥手对宋威说：“都用上，不把学校盖得铁桶一样我跟你没完！”

宋威连连点头，对那边施工的工人大声喊：“都仔细点干活，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！”

   几个月后，新兴小学落成后的开学典礼上，牛大雷和穆树旺都来参加。崭新的教学楼下，喜气洋洋的孩子们放飞了几百只鲜艳的气球，欢声笑语中，轮椅上的穆树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……（河北省霸州市   刘六良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