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江是搞路桥工程的承包商。现在工程可不好找,找到了还得先带资投工。想来想去,想到一个人,交通局的王局长。这位局长不沾酒,不抽烟,也从不好女色,但要是谁家得了个稀罕古董,要他来掌掌眼,立马就到,还侃得头头是道。
偏偏洪江也爱收藏,特别是青花。他搞了十多年的工程,掘了半桶金,零零碎碎都投在古玩里去了。所以在收藏方面,洪江平素与他有过一些交往,生意上也照顾过他一二次。
“王局,最近淘到什么好货没有?现在有个青花梅瓶的线索,改天一起去看看?”洪江给王局挂了个电话。
王局听说是青花梅瓶,很感兴趣:“好哇,就这样说定!”
周末下午,洪江开车邀上王局,叫上藏友阿华带路——这个青花梅瓶的线索便是他提供的,直奔那户梅瓶所在的流溪河徐家。徐家只剩个老婆婆在家看门,他儿子徐军据说去东莞打工了。老婆婆自称祖上做过大官,这梅瓶是她的嫁妆。三人看了货,觉着还挺靠谱,便你贬我捧地和徐家老太砍起了价。最终青花梅瓶半抢似的以五万元被搬到了洪江车上。
到了洪江家,王局拿着个双筒放大镜对着梅瓶左看右看,爱不释手,不一会儿又看出了新门道,斩钉截铁地说:“这是个官窑器。”把洪江给乐的。说笑问,不觉天黑了,王局对着个梅瓶仍是不住地摩梭,洪江见状,不禁灵机一动:“哎,你要是真喜欢,就带回去让你先过几天瘾?”
“真的?”王局长眼里闪着喜悦的光,马上抱起梅瓶起了身:“那我就不客气了,改天完璧归赵啊!”
王局长这一把玩,就把玩了近两个月,中途也没给洪江来个电话。这让洪江有点坐不住了,他准备找个借口打个电话过去,正想着措辞,电话却响了:
“最近怎么样?生意还好吧?不好意思,我出差了一段时间,没顾得上给老朋友通气。”是王局长打来的。
这话正中洪江下怀,刚还愁不知怎么开口说承揽工程的事,这便顺着话上:“唉,正在愁找不到生意,在家清闲吃不是个办法,你大哥得帮衬一把呢。”
“嗯,也是,谁叫我们是朋友。”王局长沉吟了一会说:“近期流溪二级路要招标,标的比较高,你是拿不下的,这样吧,我看能不能替你说说情,叫中标老板发个包给你,也有几百万的工程量。”
“谢大哥,谢大哥了!”洪江一听高兴了,虽说量不大,但也有得赚。
聊了些相关事,王局长转了个话题:“你那宝贝我找专家看了,不是正宗官窑烧的,是官搭民烧的。改天,我是不是把梅瓶给你送过来,还是你亲自来一趟?”
洪江脑子里飞速地转了一下,计算了五万投入与工程的产出比,立即作出了决断:“大哥你喜欢,就放你那吧,都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呀,见外了。”
“呵呵,哪里哪里,我可不想夺人所爱。别人看着也来路不明。”王局长客气着。
“要不这样,我给你出个收到你五万元的收条,你给我出个收到转让梅瓶的收条。也算是手续两清呢。”洪江主动说。
王局长推辞了一番,便高兴地应下了。
不多久,行里行外都知道王局长花几万元捡了大漏,得了件宣德官窑缠枝莲青花梅瓶。
一般真有官窑的人,往往是秘不示人,故意搞得神神秘秘。这回王局长却让满世界人知道,很有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大气。
三个月后,坊间纷纷传闻,王局长的宣德瓶参加拍卖会,拍出了160万的好价;买主是个神秘人物,但人们对这并不关心。
不久,王局长家的公子结婚,买了幢130万元的连体别墅,还有一辆2.8排量的帕萨特。这些,都是王局长把他的拍卖所得送给儿子结婚的礼物。
一年后,流溪公安分局破获一起诈骗案,有个叫徐军的年轻人,用赝品当官窑,骗走了外商20万元。外商一气之下报了案。没想到这事牵出了洪江转给王局长的那只梅瓶。
公安分局刑侦处对徐军案所涉及的人与物,顺藤摸瓜,这才让事情浮出了水面:那个老太的身世是真的,宣德青花瓷片也是真的,梅瓶却是景德镇旧底接新胎的现代高仿赝品,幕后全是徐军做的局。至于那个梅瓶最后一个得主也就是那个神秘买主,原来就是王局长的公子,实际上整个过程全属一家人自拍自举牌,只是让一笔巨款洗了一遍。
后来,这个收藏故事坊间编了一则民谣:官窑青花,民作黑局;一场空喜,“官搭民烧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