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老习惯,一大早,我就去晨练。正在公路上跑着,忽然记起这里有一处因建造高速公路需要拆迁的民居,听说已在昨天全都搬走了,就动了去看一看的念头。心里这么想着,双脚就已经跑下了公路。
穿过一排小树林,走进一处已腾空的房子。抬眼看见一处院里停了一辆三轮车,有声响从掩着的屋门里传出,我便走进去,凑近窗户一望,瞧见有个壮汉正在捣弄一只保险箱的门。看样子是想打开它,可是没能成功。
我愣了一下,慢慢走到屋门口,伸手推开门,嘴里叫道:“收废品喽!”
这一声喊,把屋里的壮汉吓了一跳,他猛地回头,朝我生气地骂:“瞎嚎什么,吓死人了!”
“有废品吗?”我挺和气地问。
“废品嘛,当然有。等我把我家保险箱里的东西拿出,把箱子卖给你,要不要?唉,可是钥匙丢了,弄不开它了。”壮汉抹着头上的汗,没好气地说。
我打量了一下保险箱,很有把握地说:“这箱子我能弄开,但要用特制的工具。如果你真肯卖,我可以帮你打开。”
壮汉听了眼睛一亮,说:“你肯出2000元,它就归你了,但里头的东西我得拿走。同意的话,这桩生意就成交!”
我笑了,说:“老兄说话倒很痛快。我也实话相告,这箱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,像是个古董,大概有点收藏价值。但是,不能弄坏了,否则只能当废铁卖。只是,开锁的工具我没带。如果你能把它送到我家,我保证把它打开。你可以拿走自家的东西,然后咱们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。至于价钱嘛,我也不让你吃亏,出3000元。怎么样?”
壮汉看看我,又看看箱子,有些犹豫。
我说:“当然,买卖讲究自愿,如老兄认为不合算,也可另找别人。”我说完便慢慢往后退去。
“慢!”壮汉叫住了我,问,“你家在什么地方,离这里远么?”
我说:“不远,就在郊区路66号,步行15分钟可到。”
壮汉又想了一下,点头表示同意,“这笔买卖我做了。”说着,弯下腰抱住保险箱,“嘿!”地一发力,将它搬了起来,力气果真不小!他走出门,将铁箱放上三轮车,又拿了只麻袋盖上,得意地一挥手,“走吧!”
我领着他,抄近路来到一座旧楼房后门。示意他扛上箱子跟随我上楼。一口气爬上三楼,走进一间房间,回头一瞧,嘿!这位老兄早已累得气喘如牛,手脚都抖了!好不容易放下箱子,他马上就像一摊稀泥一样瘫倒在地板上,喘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,却还晓得举起颤抖的手做出开锁动作并竖起三根手指。
我笑嘻嘻地说:“不忙,不忙,你先歇歇,且听我来讲一个保险箱的故事吧。”不等他回答,我便摆开架式讲起来,“民国年间,本县有个县官从国外购进一只新式保险箱,专门用来存放贵重之物。某年洪涝,10万乡民受灾。那县官不去积极组织抗洪救灾,竟乘机贪污赈济款,大发灾难之财,激起民愤,一夜之间,家中保险箱被人打开,数百万赃款被送到某慈善机构,尽数散发给灾民。事发后,那贪官落得个被枪决的下场。几十年后,这只保险箱落到了另一个县官手里,他最终也因贪污受贿太过猖獗,某天夜里,被人打开了保险箱,里面的一笔令人瞠目的巨款被送到了省纪委。于是,那贪官锒铛入狱,自食恶果。”
那壮汉听得呆了,目不转睛地望着我。
我一笑,继续讲下去:“又过了十几年,这只保险箱被放在了现任县长的办公室。谁知,今年今月今日凌晨,竟又有人打起了它的主意。不过,这次来者技艺可就太差劲了,别人能打开两次的箱子,他竟打不开,却又舍不得放弃,只好仗着身高力大,将200多斤的铁箱扛背。哈!真不知这位老兄此番举动,是行侠呢,还是仗义?”
壮汉的脸霎时变得通红,口里嘟嘟哝哝地分辩道:“贪官能贪,我为什么就不能偷?就是偷了,谅他也不敢声张!”
我险些笑出声来,强忍住笑说:“噫,你不是说,这箱子是你家的吗?怎么就变成偷来了的呢?那可是犯法的呀!”
“啊!”壮汉顿时如梦初醒,立马跳起来。可是,立刻就被两双强有力的大手摁住了。他竟然没有发觉身后早已站了几名警察。嘿,那可是我在拆迁房门外打手机叫来的。
几位干部模样的人走进门来,其中一位与我打招呼:“清县长,是哪阵风把您给吹到纪委来了?是不是来和我们一起布置廉政教育展览室的呀?刚才有幸听了您的故事,您可真给大家上了一次很好的廉政教育课。”
我哈哈大笑,说:“喏,是这位老兄从我办公室偷去了保险箱。我请他送回,又怕累坏了他,就抄近路送到这儿来了。又不想让他始终稀里糊涂,就给他讲了这个故事,目的是想告诉他,好逸恶劳可耻,违法犯罪要受法律惩罚。”
“你就是县长?”壮汉又一次瘫软下去。可他马上挣扎起来,说:“县长,我承认我栽了,但你呢,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保险箱?”
我看着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,爽快地点点头,掏出钥匙。
保险箱的门打开了,里面只有一块黄杨木制成的长三角形镇纸,上面有我亲手写的16字箴言:“手莫伸,伸手必被捉;心莫贪,贪心必受惩!”
壮汉呆呆地瞅着那几个字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“不用再搬回去了,就将它留在廉政教育展览室吧。”我的腰板挺得很直,官要做到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民,只有四个字——廉洁无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