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奉报社之命跟踪采访反腐先进事迹报告团。晚上,我跟报告团的副团长宇明鉴住一个房间。老宇是一位纪委书记,战功赫赫,曾把大大小小近百个贪官污吏拉下了马,为国家为人民挽回直接经济损失过亿元。一提到老宇的名字,那些贪官莫不胆战心惊、闻风丧胆。能跟这样的大英雄同居一室,我十分激动。我们促膝夜谈,很晚才睡。
夜里,我上卫生间时,忽然发现老宇睡觉时竟然睡在床边。他的人只占了整个床的四分之一的位置,差不多有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,好象随时要掉下地。我正要叫醒他睡到床中间去,忽然见他好象是惊醒了过来,伸手在整个床上摸索了一会,然后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睡觉。
我轻轻推了推他,说:“宇书记,往里面睡睡,小心掉床底下了。”他这才清醒了过来,嗯了一声,翻个身,睡到了床中间。
我回到自己床上,想到报告团和老宇的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,再也睡不着了,就躺在床上构思着发回报社的稿子。过一会,听到老宇翻身的声音,一看,他又睡到了床边上,又伸手在整个床上摸索了一会,然后半身悬空,睡着了。
我不忍心再次叫醒他,但又怕他掉下来,就搬了个凳子放到他身边。第二天早上,他醒了,我说:“宇书记,您睡觉怎么老睡床边上呀。”他笑笑说:“也没啥,小时候家里穷,兄弟又多,在一起挤成的习惯。想想那些苦日子,还是计划生育好哇。”
第二天上午,作完报告,观众激动地涌上讲台,向报告团成员提问。有一个女观从问老宇:“宇团长,请问您的妻子和家人支持您的工作吗?您的工作有没有危险性?您的家人有没有危险性?”
“我的妻子和家人一直站在我的身边!”老宇微笑说:“她们不支持我,我能取得这些成绩吗?我能坐在这里跟大家交流吗?您说‘危险’?对不起,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!我的家人的字典里也没有这个词!我们有的只有一个词:‘责任’,还有一个字‘爱’!”
观从又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
那女观众说:“您的妻子一定会为您骄傲吧!”
“当然。”老宇点点头,说:“我也为她们骄傲。”
中午,我们几个记者采访报告团的团长老钟。提到老宇时,我说:“宇书记还有一手绝活呢——他睡觉老爱睡床边,大半个人悬空,还不会掉到地下去。”
一听我说这事,另一个记者也附合说:“是呀,宇书记是爱睡床边边上,让人担心他掉下地去。”他曾经也跟老宇住过一个房间。
老钟的神色凝重起来,他问:“老宇给你们说过他为什么有这手绝活吗?”
我重复了一番老宇称“子女多”的话,老钟摇摇头说:“不是那个原因!”
“那是为什么呢?”我忙问。
老钟凝视着窗外,良久,回过头来时,眼睛已经湿润了。他缓缓地讲了起来:作为一名纪检干部,老宇经常要出外办案,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很少。有一次他在外面办完案回家,晚上睡觉时,他的女儿说:“爸爸睡这儿,这是我们给爸爸留的地方。”他从女儿那里得知,即使他不在家时,家里的床上也始终为他留着一块地方,她们就当他还在家里。
后来,因为别人的打击报复,他们残忍地杀害了老宇的妻子和年仅三岁的女儿。从那以后,老宇不管睡在哪里,都要给妻子和女儿留一块地方。他始终认为,她们还跟他生活在一起……
老钟老泪纵横,说:“你难道没有发现,老宇为什么还要在床上摸索一番,那是怕压着了女儿,给妻子掖掖被子呵……”
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老宇的手势,真的,他的确是挪了挪女儿的胳膊和腿,又为妻子掖了掖被子;那情景不难看见,他们还象以往一样幸福地躺在一起……
屋子里一片沉寂,只听见泪水汹涌而出……